与时光对话的少年

4月13日，是星期日。下午，郴州春日的阳光斜斜切过张家巷斑驳的砖墙，将嘉惠书店的木质招牌晒得发烫。

高一学生李哲希推开吱呀作响的玻璃门，门楣铜铃轻晃，惊醒了趴在《辞海》堆后打盹的店主张重山——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，28年前开了这家旧书店。“爱书如命，近乎痴。”几十年的老街坊这么评价他。

25平方米的空间被书海填得密不透风。第五版《辞海》像年轮般码在书柜中，最老的一册封皮已褪成雾霭蓝。逼仄的空间里，书籍以不可思议的密度生长。书架顶部堆积的《二十四史》已然顶住了天花板，角落里《家庭医学百科》与《古龙全集》相互倾轧，形成危如累卵的斜塔。李哲希踮脚掠过地上堆叠的书籍，校服袖口扫落书架上的细灰，纷纷扬扬的尘埃在光束中飞扬。

跟其他同龄人一样，李哲希在课余休闲时，也会逛街喝奶茶，也会约朋友打游戏，但他也会偶尔来这间旧书店逛一逛。“这里有很多大书店没有的老书，在这挑书，有一种‘淘宝’的感觉。”李哲希说。

他的指尖突然悬停在《中国人最易误解的西方礼仪》烫金标题上。“这本好像有点意思。”少年把这本书抽出时，塑料膜在春日里泛起彩虹般的光晕。

转身时，他又被一本钩住了视线。“我也喜欢写东西。”李哲希用指甲轻刮书口，蓬松的纸纤维立即炸起细小的绒毛。目前，郴州正在进行“郴山郴水郴情”青少年文学大赛，他也有报名，目前指导老师说他的作品还要修改。

“我有信心改好。”李哲希微笑着说。

当短视频平台热推“三分钟读完名著”的内容时，李哲希却坚持着最原始的阅读方式。他小心翻开一本《徐霞客游记》，指腹摩挲着凹凸的铅印字：“快餐式阅读就像囫囵吞枣，而真正的阅读需要咀嚼文字的温度。”这话让整理旧书的张重山动作微顿，老人想起自己四处收集这些旧书的日日夜夜。

“遇上爱读书的孩子，这些旧书才算活了过来。”望着李哲希远去的背影，张重山喃喃自语。

霓虹初上的街道上，少年怀中的书籍棱角分明地抵着胸口。那些锁线工整的书脊，在短视频时代固执地保持着自身的重量与锋芒，如同某种温柔却坚硬的抵抗。

一审 | 段王洁
二审 | 黄慧
三审 | 肖勇